當時在新四軍里，譚震林是第一個交申請結(jié)婚報告的人。新四軍有的領(lǐng)導人認為這是典型的“不愛江山愛美人”，不同意他們結(jié)婚。一支隊司令員陳毅認為這種做法不妥，就給譚震林出主意：“譚老板，你向延安‘告’一狀就批了。”譚震林又將報告寄往延安，中央果然很快就批準了。陳毅知道，生于湖南的譚震林38歲了，中央通情達理，不會讓他在戰(zhàn)火中打光棍的。

　　譚震林在繁昌前線召開的政工會議上，第一次見到了19歲的葛慧敏。她那修長的身材，秀美白凈的臉龐，閃亮的眼眸和活潑的身姿，撥動了他的心弦。

　　葛慧敏的長相、性格，太像他已經(jīng)被害的妻子了！

　　譚震林的妻子，是名紅軍、黨員。他們是在戰(zhàn)火中相愛結(jié)婚的，婚后感情非常融洽，但兩人一起生活了才半年多，妻子便含冤被害。當時王明在黨內(nèi)推行“左”傾機會主義路線，大肆“消滅內(nèi)部敵人”，譚震林正在前線奮勇殺敵，妻子卻被誣為“第三黨”而遭秘密殺害。

　　葛慧敏的出現(xiàn)勾起了譚震林的痛苦回憶，也再度引發(fā)了他對愛情的渴求。

　　在新四軍，當初項英曾作過一條“槍斃戀愛”的規(guī)定：凡新四軍干部、戰(zhàn)士，身在戰(zhàn)地，就是打仗，不管年輕還是年長，也不管資歷長短，一律不準戀愛。直到1939年2月(也就是譚震林與葛慧敏相識的前兩個月)，周恩來到新四軍視察，覺得此舉不妥，便做了項英的工作，當初的規(guī)定才有所松動。

　　但沒有想到，葛慧敏竟是一座讓紅軍名將譚震林不易攻克的“堡壘”！

　　剛開始，譚震林信心十足，滿以為憑自己的人品和戰(zhàn)功，能很快贏得葛慧敏的芳心。他匆促上陣，主動出擊，卻勞而無功；他讓警衛(wèi)員幾次去請葛慧敏，都吃了閉門羹。不是說“自古美人愛英雄”么？警衛(wèi)員有些想不通了。

　　政工會議結(jié)束時，軍地領(lǐng)導見譚震林比同志們多領(lǐng)幾個零花錢，便吵著要他請客。譚震林請房東大娘操辦了兩桌菜，六菜一湯，章蘊、葛慧敏等8位女兵安排在女桌上。大伙都認為譚和葛是天生的一對兒。有位地方領(lǐng)導酒酣耳熱，忽然扯開嗓子說道：“今晚我們喝的是譚司令和葛慧敏的訂婚酒。讓葛慧敏給每個人敬一杯，好嗎？！”眾人起哄時，小葛臉色蒼白，猛地扔下筷子，雙手捂面，跑出門外，靠在街旁一棵大樹上，淚水淌了下來。她認為這是高級指揮員設(shè)下的圈套，迫她就范。其實，小葛這是冤枉了譚震林，譚震林連忙托人向葛慧敏賠禮致歉。魯莽的熱心者們，幫了譚副司令的倒忙。

　　一周后的一個午后，譚震林有病，女兵們商量著去看望，非拉上小葛不可。小葛辮子一甩：“誰愛去誰去，我不去�！�

　　章蘊大姐開導：“你若不去，不是被他們當作口實了嗎？你大大方方跟我們?nèi)�，誰也沒話可說�！�

　　這伙女兵將小葛哄進譚司令的屋子里，沒說上幾句話便紛紛躲開，只將譚、葛二人鎖在了小屋里。女伴一片美意，小葛卻突然氣憤得雙手捂面，失聲痛哭。譚震林也著急了，忙端來一把椅子，扶著滿面淚水的小葛登上窗臺，跳到窗外。葛慧敏回過頭來，一面揩淚，一面朝著譚震林揮揮手，轉(zhuǎn)身而去。病著的譚震林伏在窗口，憐愛地望著遠去的小葛……

　　譚震林的正直與坦誠，對少女尊嚴的尊重與珍惜，反而悄無聲息地感動了葛慧敏。人都說譚老板威嚴之至，發(fā)起脾氣來好似一場急風暴雨，但在愛情面前，卻是這樣的體貼入微，從另一個側(cè)面顯示了一員紅軍名將磊落、豁達的心胸。聰明的葛慧敏怎么能覺察不出來呢？

　　一個晴天的傍晚，譚震林飯后到溪邊散步，巧遇一個人在溪邊洗衣的葛慧敏。譚震林猛然想起葛慧敏平常在青年人中教唱的皖南民歌《洗衣曲》，便掏出口琴吹起來。

　　這是誰呢，口琴吹得這么動人！低著頭聽著聽著，葛慧敏禁不住一邊洗衣一邊伴著琴聲輕輕地哼唱了起來。

　　唱者本無意，吹者卻有情。當譚震林一步步走近、深情地凝望著她時，兩朵紅云飛上了葛慧敏的臉頰。

　　在美麗的山鄉(xiāng)里，兩人依偎著坐在了一棵大樹下，談了很久很久……

　　在和平環(huán)境里，愛情反而往往要經(jīng)受磨難。

　　1967年2月14日，在周恩來總理主持的政治局碰頭會上，中央政治局委員譚震林、陳毅、葉劍英、李富春、李先念、徐向前、聶榮臻、余秋里和谷牧，對“文革”的錯誤表示了強烈不滿。會上，“四人幫”誣蔑譚震林是造毛主席的反。會后，譚震林給江青、陳伯達寫了一封義正辭嚴的信，作為正式抗議。

　　2月19日，林彪在將這封信送呈毛澤東時，別有用心地寫下批語：譚震林最近的思想竟糊涂墮落到如此地步，完全出乎意料。

　　之后，譚震林被打成了“二月逆流”的“黑干將”。身為副總理的譚震林被批斗得遍體鱗傷，抬回家后，在葛慧敏的精心照料下，半個多月后才能下床走路。

　　在桂林監(jiān)督勞動的日子里，譚震林見到了久別的妻子，而葛慧敏此時已被折磨得患了前期精神分裂癥、憩睡癥、糖尿病、心臟病等多種疾病。葛慧敏兩眼發(fā)呆地望著丈夫，硬是認不出自己的親人。

　　1972年7月，譚震林在勞動中跌斷了大股骨，桂林的醫(yī)生在動手術(shù)時竟然只接了碎骨而未接主骨(只因他是“勞動改造”的人)，致使他身留殘疾。

　　好在毛澤東、周恩來及時作了“立即送譚震林夫婦回京治病”的批示，夫妻兩人才在北京得到了合理的治療。雖然譚震林股骨治愈后，走路再也離不開拐杖了，但當他看到愛妻的各種病癥正一天天減輕，又漸漸地舒展了緊鎖多年的眉頭。

　　苦盡甘來，中央正式為譚震林平反那天，葛慧敏激動地抱緊丈夫，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。天邊的晚霞，把他們的院子映照得分外輝煌…… (二十二)

　　-楊聞宇 馬蕭蕭 著

　　連 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