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者易中天。 中新社發(fā) 慎重 攝
中新網2月24日電 學者易中天日前為《咬文嚼字》2008年合訂本作序。文章中他表示自己“深感惶恐”,因為以前曾經被“咬”了幾處,但想想也是活該,誰讓有錯又被逮住了呢,所以該認錯時就認錯。
易中天文章中寫到:
2008年《咬文嚼字》的合訂本,編輯部要我來作序,深感惶恐。眾所周知,此書歷年的序作者,不是文史大家,就是領導干部,只有我是“咬嚼對象”,還很被“咬”出了幾處。因此這事給人的感覺,就像落馬貪官做反腐報告,有點“反面教員”的意思。
想想也是活該,誰讓你有錯,又被逮住了呢?
逮住了怎么辦?我以為只能做三件事:認賬、道歉、致謝。認什么賬?認出錯的賬。我曾經說過,沒有誰喜歡犯錯誤,也沒有誰故意要犯錯誤。犯錯誤總會有各種原因,有主觀的,也有客觀的。錯誤也有種種,有可以避免的,有無法避免的。但不管什么情況,錯了就是錯了。出了錯,難道還賴賬不成?不用擔心咱認了錯,就會有人咬住不放。我相信大多數讀者都是厚道人。只要咱知錯就改,都會諒解。人非圣賢,孰能無過?這道理大家都懂。也不要擔心咱認了錯,就會被認為是沒學問。有沒有學問,不在這一兩個字。有沒有人品,卻沒準真在這一兩個字。學問事小,人品事大。所以,該認錯時就認錯,這是一。
第二,咱的書出了錯,給讀者帶來了不便,甚至有“誤人子弟”之虞,該不該道歉?我看該。其實,向讀者道歉,對咱們自己,也是有好處的。什么好處?提醒。說實話,就我自己的經驗而言,我們的許多錯誤,都是“無心之過”,是沒注意,或者不小心。沒注意,就要注意;不小心,就要小心。但是,如果自己都不當回事,那么,弄不好下回還不注意,還不小心,這錯豈非犯個沒完?相反,如果發(fā)現一次錯誤,就向讀者誠懇道歉一次,難道下回還會再錯?沒那么不長記性的吧?于人于己都有好處的事,何樂不為?
第三,咱們能有這樣的長進,全因為有人幫咱們挑錯。尤其是《咬文嚼字》的作者和編輯,每次都是擺事實,講道理,把前因后果、來龍去脈、出處依據都講清楚了,等于免費給咱們上課。咱就算不交學費(當然他們也不要),道個謝,總是應該的。事實上,能夠認真負責,很嚴謹、很學術地挑錯,并不容易。那是要有功底的,正所謂“一字十年功”。編輯部能給的稿費,卻不過區(qū)區(qū)小數,很不成比例。其實人家圖啥?也就圖個心安理得。咱們說聲謝謝,雖于事無補,至少也是起碼的禮貌。所以,被人家指出了錯誤,該做能做的,我看也就三件事:認賬、道歉、致謝。
以上,就是我作為“反面教員”的一點心得體會。用來做本書的序,不知是否合格。有沒有錯,也不知道。
就這么著吧!是為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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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恢復中華語文的風采神韻,必須從咬文嚼字做起。一個對自己的語言文字都不再認真的民族,必將在文明之林中喪失最后的棲身之地。 咬文嚼字,就是含英咀華,就是對我們五千年文化的最深情的守衛(wèi)。
——孔慶東
能聽到讀者尖銳而坦誠的聲音,很讓我感到興奮。《咬文嚼字》“栽花賞花更護花”,是一個讓作者和讀者交流、互動的平臺。我真誠希望《咬文嚼字》越辦越好,越辦越火!
——孫丹林
《咬文嚼字》雅俗共賞,極具實用價值,對于規(guī)范語言文字,具有指導作用。經常閱讀,增長知識,提高品位。希望《咬文嚼字》成為我們的良師益友!
———孫立群
《咬文嚼字》2008年合訂本后記: “登壇品酒”余味長
編 者
2008年過去了。這是多么不平常的一年!在這一年中,《咬文嚼字》的重頭戲是:登壇品酒。從于丹到閻崇年,一連12份“品酒報告”,引起了全國媒體的熱情關注,連新華社也多次發(fā)布消息。這次“品酒”活動,既為《百家講壇》吸引了更多的目光,又宣傳了《咬文嚼字》的辦刊宗旨,達到了雙贏的目的。
(一)
“品酒”活動能夠成功進行,和《百家講壇》的壇主們的積極支持是分不開的。
早在2007年7月,根據廣大讀者的提議,《咬文嚼字》鎖定了12位壇主,作為2008年《眾矢之的》的目標。在我們分別向各位壇主下了“戰(zhàn)書”之后,立即得到了理解和響應。
紀連海先生首先表態(tài)。如同他的演講一樣,紀先生快人快語,干凈利索,一口答應愿意作為靶子。他說,凡是自己公開發(fā)表的演講,公開出版的圖書,全都可以提交讀者審查。在讀到本刊發(fā)表的批評文章后,紀先生更是主動提出,把批評文章轉載到他的博客上面,一點也不諱疾忌醫(yī)。
劉心武先生的態(tài)度同樣值得稱道。他不但同意“紅樓”揭秘的第一、二部作為咬嚼對象,還希望把即將出版的第三部一并列入,以被“咬嚼”為幸事。對于讀者提出的批評,他誠懇地表示感謝,公開對媒體承認:“我確實對某些文史知識的了解不夠深入!背兄Z書籍再版時,一定改正書中的錯誤。
在12位壇主中,于丹、易中天人氣正旺,在全國穿梭奔波,日程排得很緊,但他們還是設法和本刊取得了聯系。特別是易中天先生,在和本刊通電話時,一口氣說了三個“絕對”:“這件事情很好,你們盡管挑問題,我絕對絕對絕對信任你們!2008年的合訂本,由易中天先生撰寫序言,他給文章擬了一個標題:“該認錯時就認錯”,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態(tài)度。
主講魯迅的孔慶東先生,有“北大才子”之稱,他思想犀利,文字幽默,才氣橫溢。當他得知自己也是“目標”之一時,特意給本刊發(fā)來封信,十分嚴肅地表示:“不論何種原因造成的文字錯誤和知識錯誤,作者都有責任,也都應該虛心聽取哪怕是非常刺耳的意見!
孔慶東先生在來信中有一段話,專門評價了這次“品酒”活動,這也許可以代表各位壇主的心聲。他說:“你們這次挑錯行動,首先態(tài)度是嚴肅的,自己端得正,道理才能講得直。其次又是友善的,不是為了貶人揚己、嘩眾取寵,而是平等質疑,就事論事,這是我們語文界非常值得倡導的一種批評姿態(tài)!
(二)
登壇品酒,既不是狗拿耗子,多管閑事,也不是小題大做,自我炒作,其文化意義是不容否定的。
如果把各位壇主的演講及根據演講出版的圖書比喻為酒的話,那么,這次“品酒”活動首先是去除了酒的雜質,提高了酒的純度;顒娱_始之前,本刊便宣布,我們的目的不是拆臺而是補天。事實證明我們正是這樣做的。一年以來,刊物共披露了約一百條差錯。這在一定程度上,防止了錯誤知識的擴散,圖書重版時及時更正錯誤,更是直接提高了文化產品的質量。
而且,抓住這些差錯,傳播正確的語文知識,無疑是在全國范圍里,上了一堂別開生面的語文課。比如,本刊曾先后載文,指出紀連海先生、隋麗娟女士都曾在演講中把“委蛇”的“蛇”(yí)誤讀成了“shé”,媒體配合本刊開展宣傳,說是“一條‘蛇’絆倒兩位大家”。這個成語的讀法立即引起了廣大讀者特別是主持人的注意,誤讀因此而大大減少,產生了積極的社會效果。
刊物指出的雖只是個別的差錯,實際上是在提倡一種嚴謹的學風。比如,于丹教授多次講到《論語》有兩萬多字,其實她只是一種感覺,并沒有實際統計過。本刊讀者下了一番笨功夫,從《學而》到《堯曰》,二十篇文字逐篇逐字地數,證實于丹教授所依據的版本,只有15918字,離兩萬字還遠著呢。這種批評當然談不上有多少學術含量,但它有助于研究者端正學術態(tài)度。
同樣,紀連海先生在談到《四庫全書》的編纂時間時,說是1772年開編,1881年編定,1884年抄錄完成。前后經歷了一百多年。這三個時間一個也不對。1860年英法聯軍燒毀圓明園,《四庫全書》因此而大量散佚,怎么可能到1881年才編定呢?正確的說法應是:乾隆三十八年(1773年)開館纂修,經十年完成,至乾隆五十二年(1787年)繕寫完畢,共歷時十五年。本刊的糾錯文章,既向讀者講解了正確的文化知識,又給了紀先生善意的提醒。紀先生后來誠懇地說:“這是我的粗心所致,在講課中口誤多說了一百年!
除了上面所說,“品酒”活動還有利于活躍學術空氣。比如,本刊共指出王立群先生八條差錯,其中有兩條王先生提出了反批評。一條是本刊認為漢代實際上已有指南針,王先生認為,那種名為“司南”的儀器,無論是制作材料還是工藝水平,都和指南針不是一回事。另一條是本刊認為貂蟬只是一個傳說中的美女,并非實有其人,王先生不該把傳說認定為史實;王先生則引清梁章鉅的《歸田瑣記》為自己辯解:“雖其名不見正史,而其事未必全虛!眻猿肿约旱恼f法并非空穴來風。這其實是兩個值得進一步研究的課題。本刊十分贊賞王先生的態(tài)度。我們相信,只有通過這樣的批評和反批評,才能推動學術文化的健康發(fā)展。
(三)
“品酒”活動已降下帷幕,但從中引出的教訓,卻是值得我們深長思之的。這里,本刊想提出四點建議:
第一點是給壇主說的,擴而大之,是給所有作者說的。作為文化產品的生產者,你們應該有接受批評的欲望,要千方百計地尋找批評,聞過則喜,而不是充耳不聞,依然故我。這里可以舉個例子。紫禁城出版社出有《清朝皇帝列傳》一書,閻崇年先生在書中寫道:“‘高陽酒徒’漢高祖劉邦和‘鳳陽乞僧’明太祖朱元璋等,他們之所以成龍,絕不是其父母培養(yǎng)教育出來的!卑褎町敵伞案哧柧仆健,顯然是張冠李戴,為此,本刊早在2003年便載文批評。想不到的是,在此后出版的《正說清朝十二帝》一書中,閻先生幾乎又原封不動地用上了這段文字:“‘高陽酒徒’漢高祖劉邦和‘鳳陽貧僧’明太祖朱元璋等能夠成龍,絕不是父母培養(yǎng)教育出來的!蔽覀円姷降2007年3月第21次印刷的書中,依然一字未改。對外界的批評如此隔膜,讓人有點吃驚。
第二點是說給電視臺聽的,電視臺不僅要重視觀眾口味,還要重視文字把關。毫無疑問,電視是強勢媒體,但文字運用卻并非它的強項,甚至缺乏應有的責任意識。從“品酒”活動披露的差錯來看,不少差錯是字幕制作造成的。主講人講的是“索隱派”,到了熒屏上成了“索引派”,紅學研究歷史上哪有“索引派”呢?主講人講的是“都察院”,到了熒屏上又成了“督察院”,殊不知明代的“都察院”,是都御史和監(jiān)察御史合二為一的稱呼。至于“不恥”誤為“不齒”,“必須”誤為“必需”,更是屢見不鮮。這些差錯居高不下,便和電視臺沒有嚴格的審校制度有關。 第三點是說給出版社聽的,為了適應市場競爭,出書節(jié)奏盡可加快,但三審制不能形同虛設。于丹教授的《〈莊子〉心得》,開篇第一個標題是“莊子何其人”,這是明顯不通的句子。作者可能已習焉不察,我們撇開不談;電視臺沒有專人審讀,出錯自然難免;出版社是怎么審稿的呢?一般的人憑語感,都能發(fā)覺這是一個病句,出版社編輯都是審讀專家,而且要經過三審,怎么能讓這樣的句子漏網呢?這只能有一種解釋,就是豎的是三審的大旗,其實卻是一座空城,沒有真正布防。
最后一點是說給編輯聽的,各位有加工的責任和權力,但千萬不要濫施刀斧,鬧出佛頭著糞的笑話。這次“品酒”活動,不斷聽到壇主喊冤,他們聲辯自己的原稿未錯,是編輯加工時誤改的。比如,本刊批評王立群先生的文章刊出后,王先生接受媒體采訪,報紙上出現了這樣的標題:“《咬文嚼字》八咬王立群,王立群‘咬’出版社”。王先生認為有些賬不能算到他的頭上。比如講漢武帝“燒香拜佛”,這顯然不合佛教傳入中國的歷史,王先生說他沒說過這話,是編輯為了適應讀者閱讀加進去的。這類聲辯一再出現,值得各位同仁三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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