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小萌:她有沒有講到那種感受,就是以前過的是怎樣的日子,今天又是過的什么樣的日子?
吳海悅:她現(xiàn)在只有抱著那個孫子的時候她會笑,她會非常高興,你看我們截取的畫面也是,她原來在牛肚子底下躺的,現(xiàn)在他們家養(yǎng)了六七頭牛,小孫子在喝奶,她抱著他非常高興,這些藏族同胞不是特別會表達,但是他們心里應(yīng)該是有數(shù)的,所以很幸福。
李小萌:我看到片子當(dāng)中很多的講述人都是以這樣的方式開頭,我是誰,我多大年齡,我是生在哪兒等等,為什么有這樣一個格式出現(xiàn)?
吳海悅:是因為時間過了很長了,過去年輕的畫面有,現(xiàn)在的畫面也有,但是還是有變化,有變化可能她再說一下,再強調(diào)一下名字、年紀可能會給別人一種時間長度的感覺,可能更有說服力,也生怕國外會說你這個是找人扮演的,你這個是怎么怎么著,為了這些,我這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在說自己是誰,多大歲數(shù),這個應(yīng)該是你沒法去批駁我這個事兒。
李小萌:采訪這些從歷史走過來的人的時候,除了剛才語言上或者溝通上碰到一些困難,還碰到過什么樣的困難?
武維娟:有一個朗牲叫阿努,我們?nèi)ヅ臄z的時候,剛開始找到他的時候,他在家,等到我們跟他說我們大概在什么時間可能還要來,來采訪你的時候,他當(dāng)時也答應(yīng)了,但是當(dāng)那個時間我們?nèi)ゲ稍L他的時候,他就說他去轉(zhuǎn)山了,說去珠穆朗瑪峰轉(zhuǎn)山去了,不在,但是這個人物對我們來說又很重要,然后就耐心地說服他吧,他可能藏民在自己的信仰中可能會有一些顧忌,最后經(jīng)過我們的耐心勸說,他最后還是答應(yīng)了接受我們的采訪。
李小萌:他本來有怎么樣的顧慮呢?
武維娟:那個顧慮我不知道能不能說,藏民有一些人會覺得把自己的影子留在(膠片)上面不是特別好,就是他的一種信仰。
李小萌:在這些采訪對象當(dāng)中誰讓你很感動的有嗎?
武維娟:我覺得是那個他叫次卓瑪,一個老太太,已經(jīng)60多歲了,她給我的感覺就是,在沒有拍片子之前,我們跟她聊的時候她就說她身體不好,因為從小受到的壓迫特別多,現(xiàn)在心臟各方面都不好,喘氣也不好,但是等到她一坐到這兒,燈光打到身上,一開拍的時候,所有情緒都上來了,她就特別憤怒,因為要讓她回憶過去的過的生活,她特別憤怒,不知道哪兒來的那種精氣神就痛說,因為她已經(jīng)80多歲了,對舊社會是那么憤怒。
吳海悅:那個阿努是拍得也挺不順利的,阿努當(dāng)時是選擇的外景,天越來越黑了,還是不想說,光也不夠了,后來她說是因為不愿意把影像印到底片上說白了,但是最后是幫著他們家修了電路了,我們的燈光師,因為他們家里屋確實燈光也不夠,所以選的是日光片,還是在外面拍的。
李小萌:感動了他。
吳海悅:倒不是感動,我們還是愿意幫助他們,人心比人心,最后也接受了。
李小萌:前面說的是找人的故事,其實在紀錄片當(dāng)中還看到一些新舊場景的,同場景的幾乎是同景別的疊畫,這說起來是電視的手法,通過這個手法要傳達的意義是什么?
吳海悅:首先這種疊畫也是電影的一種手段。
李小萌:你們叫電影,我們說電視,說順嘴了。
吳海悅:其實這種手段用得很多,疊畫,淡出淡入,我們當(dāng)時選擇這個,其實也是在強調(diào)同一時空下同一人物的狀態(tài),還是讓別人知道,所謂過去那一段和現(xiàn)在這一段都是同體的,同一個人的,當(dāng)時先把膠片轉(zhuǎn)成磁帶,再進非線,抓出幀來,打印出來,照著那個地方去對,對的過程其實也挺麻煩的。
李小萌:我們看到了有布達拉宮的今昔對比,也過去貴族莊園的今昔對比,要想找到原來那個位置,找到同樣的機位是不是也碰到一些困難?
武維娟:我們?nèi)ノ鞑仡^幾天一直在干這種事兒,每天開車,拿著這個圖片,到差不多的位置一點點挪動車往前走,擬對這個位置,像布達拉宮好一點,以前是在藥王山拍的,現(xiàn)在再去其實還是能找到同機位,但是像莊園就比較難了,因為變遷也非常大,那個找起來就比較困難,不停地去找,人家就說這個莊園不像,跟我們圖片里也不是特別接近,但是最后確定就是這個莊園,還是給拍下來了。
李小萌:既然是一部紀錄片,我想你們應(yīng)該有你們遵守的拍攝原則或者叫宗旨,前面你也提了兩句,我們也細說一下,其實看到過去那個史料,每個人其實都會出現(xiàn)一堆的形容詞,比如黑暗、殘酷、慘無人道等等,但是在片子當(dāng)中似乎并沒有聽到這些解說詞,這是你們刻意回避的嗎?
吳海悅:這肯定是刻意回避的,其實這里也有,可能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也用了。
李小萌:用得最極致的詞兒是什么?
吳海悅:應(yīng)該就是黑暗或者是殘酷。
李小萌:還是用了是吧?
吳海悅:還是有,在廊子下的底下,過去所謂的拉薩市政府底下,我覺得因為太過分了,所以我還是用了。
李小萌:也是關(guān)押犯人的地方,上面有很多人餓極了啃木頭的痕跡是吧?
吳海悅:對,可以想象這種東西,比如說把樹給一個大樹,十個人都可以銬在一塊,這個我覺得確實是挺恐怖的。
李小萌:所以在你的印象當(dāng)中25分鐘的片子里面只有這一處出現(xiàn)了比較嚴重的形容詞,為什么想要盡量克制?
吳海悅:這個片子我是有這么幾個顧慮,一個是你把這個解說詞寫得特別慷慨激昂,主要從頭說就是一個片名的問題,我這個片名叫西藏往事,我沒有起名叫舊西藏的生活之類的。
李小萌:西藏往事其實是很中性的四個字。
吳海悅:對,其實當(dāng)時在探討的時候有很多人給了很多建議,比如說西藏是不是夢想中的香格里拉。最后還是定的西藏往事,所以在寫的時候肯定準備用白描的手法,就是敘述一下當(dāng)時這個人的生活情況,這樣就發(fā)生了,就寫出這樣就可以了,所以就沒想太,因為你去形容它也沒用,畫面都已經(jīng)說了,不用形容了。
李小萌:現(xiàn)在你們聽到過一些什么樣的反饋嗎?
武維娟:聽到過,網(wǎng)上都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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