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持人:
但是,巖松你說,難道張家界當時不改名,人們就因為它叫“大庸”就不去了嗎?
白巖松:
但是人們不會去想這么深,只是會把很多的功績都歸功到改了名這樣一個過程當中。但是,這樣的示范效應(yīng)就使很多地方動腦子變得非常簡單,不會去想更深的東西,你看人家那么干賺了利益,我們也來吧,結(jié)果在這改的過程中有的就未必得利益。比如說像黃山,原來叫徽州,包括徽州民居等等,它蘊藏著一種非常豐富的東西。但是改完了,現(xiàn)在叫“黃山市”,里頭還有一個黃山區(qū),然后還有個黃山,您到底去哪兒。包括云南的思茅改成了普洱,改成普洱之后,普洱茶的價格在一直往下走,北京賣普洱茶的茶城都已經(jīng)關(guān)了,我覺得如果生意再進一步不好的話,您再改回去?
主持人:
你這有點兒又把不好跟改名聯(lián)系起來了?
白巖松:
不,其實它不是最重要。我覺得,最根子里頭的東西,之所以熱衷于改名,在于每一個地方對短期的經(jīng)濟利益,對GDP的崇拜和對短期政績的一種在意,包含在這里頭。也許就像張教授所說的,出發(fā)點就是想讓大家都知道它,但是背后是想盡快地讓人知道,急功近利,就恨不得是一個直通車。但是,我當面聽到過溫家寶總理說過這樣一段話,他對我們講,國與國之間這種交流,像經(jīng)濟、貿(mào)易等等都非常重要,但是真正重要的還是文化。他說文化才是長久的,因此我們怎么去做保護文化和促進文化交流這種事情,我覺得從一個國家領(lǐng)導(dǎo)人來說,他看到了這個關(guān)鍵點,我們現(xiàn)在其實由于改名等等,已經(jīng)把文化給切得七零八落。
主持人:
你看,現(xiàn)在改名說改就改了,比如說像大庸明代就傳下來,它是歷史的一部分,是不是所在地它想改就可以改?
白巖松:
我覺得這點是非常重要的一點,F(xiàn)在聯(lián)合國說地名應(yīng)該是作為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的一部分,包括進入新世紀之后,國內(nèi)也有專家說它應(yīng)該成為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。它作為整體中國文化的一部分,現(xiàn)在我就覺得很奇怪,它有被私有化的這種趨勢,什么呢?比如說徽州在你那。
主持人:
在我的地界上。
白巖松:
但是它的行政區(qū)劃在它這兒之后,當?shù)卣蛘呦嚓P(guān)部門就想改,然后用各種方法去讓上面同意它改,最后就改了。
其實,我覺得我作為一個生活在北京的,或者我作為一個內(nèi)蒙人,或者說你作為哪個省的人等等,我們有權(quán)利不同意它,因為中華文化是我們共有的東西。我覺得透過這一次張家界把“南天一柱”、“乾坤柱”改成“哈利路亞山”,大家應(yīng)該可以思考這樣的問題,要提出這個問題,中國文化是一個整體,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共享者,是否一個局部的地區(qū)就可以把它私有化,然后隨意地更改,使中國文化被不斷的割裂。我覺得,尤其當我們過了這個發(fā)展階段,重新回到大的文化建設(shè)和更加挺起了文化腰桿的時候,我們會不會因今天另一種無形的文化大革命而感到自慚形穢呢,我們會不會面對后人的時候,正在做一件犯錯誤的事情呢?
主持人:
所以又得提那句老話,“越是民族的,越是世界的”。
白巖松:
我舉一個北京的例子。其實在地名這方面來說,我覺得北京有一種很堅持的自覺,這是很有意思的。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北京改得一塌糊涂,名字都改了,東安市場也叫東風(fēng)市場了等等。文化大革命一結(jié)束,北京迅速地把這些名字都改回來了。比如說咱們旁邊的公主墳,好聽嗎?不好聽。但是有北京的味道。八王墳,還有這個屯、那個堡等等。
但是,我今天突然意識到這樣一個問題,北京的城墻很多都拆了,但是由于這些地名還在,老北京的這種韻味還在,北京之所以是北京,跟安定門、朝陽門、通縣等等是緊密相關(guān)。我覺得,北京一直在堅持這樣一種自覺,對于很多地區(qū)來說,如果僅僅是為了眼前的話,它在斷子孫一種文化的脈,我覺得這里隱藏的東西是很讓人擔心的。
但是,還有一點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。不管我們今天怎么再批張家界改名這件事兒的時候,我們甚至覺得它做得簡直太錯了,人家可能依然是偷著樂,因為我們罵它都當成了營銷獲得眼球、注意力的一部分。所以,這是這個時代另一個很讓人擔心的東西,有的時候糟糕的舉措是人家有意為之的,因為吸引了眼球。
主持人:
但是盛宴過后留下的是什么?是一片狼藉。
白巖松:
沒有人去想下一個任期,或者沒有人去想下一個10年,我走之后誰管洪水滔天呢。我覺得,目前我們正是要改變這個時代的這個特質(zhì),要讓它向一個長遠的(方向發(fā)展)。什么叫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,什么叫科學(xué)發(fā)展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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