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少軍說，他寧可在門口掃地也不愿進大院的門，因為進了這個門就要做這種事。他還說，“如果他們做得這么絕，我也會做絕的。”他還有哪些東西沒有說出來，仍是謎。
“組織、指使運動員集體服用違禁藥物”、“使用他人照片偽造假身份證件以冒名頂替的方式接受興奮劑檢查”、“終身取消教練員資格處罰”……在接觸到劉少軍之前，記者也和其他人一樣，只能從上面幾句話中想像出他的特征。6月29日，記者在劉少軍家中見到了他本人，個頭不高，他用懷疑的眼光將記者迎入家門，卻道出了許多無奈以及不為人知的故事。
實際上，在1月份湖北女舉被查出興奮劑事件后，劉少軍就已經(jīng)沒有上班了。國家體育總局6月份公布這一案件后，深居簡出的他消失在武漢三鎮(zhèn)的人流中，記者是在武漢同行的幫助下才找到他家的，這也是他在事發(fā)后首次和媒體聊天。
國家體育總局和湖北省體育局都已經(jīng)對湖北女舉興奮劑事件作出了處罰決定，劉少軍沒有被開除公職。他卻一直擔心，年底湖北省體育局領導換屆后會出現(xiàn)變數(shù)，他現(xiàn)在只有一個想法，就是保住公職。
《新京報》：劉教練，最近一直在家休息嗎？
劉少軍：是啊，已經(jīng)休息快半年了。
《新京報》：你不上班了，工資是否還在照常發(fā)？
劉少軍：對。我們以前做教練員很辛苦的，一年只有過年那天是肯定休息的，這半年把前面十幾年沒休的假都休了。
《新京報》：組織上有沒有對你進行下一步的安排？
劉少軍：現(xiàn)在還沒有，我也在等。因為今年是全運會年，估計對我最后的處理要到全運會之后。
《新京報》：國家體育總局的文件已經(jīng)下達了，處罰都公布了，你還有什么擔心的？
劉少軍：我現(xiàn)在擔心的就是能不能保住公職。省體育局的領導該換屆了，不知道新領導上來后對我怎么看，會不會有什么新的處理。
《新京報》：是不是現(xiàn)任領導做出了什么承諾，你擔心下一任領導不認賬？
劉少軍：(沉默許久)反正，只要能保住公職，我就滿意了。
沒查出就能拿金牌
在劉少軍看來，搞體能項目服藥是一個很普遍的事情，抓住了只是運氣有點背。雖然外面都說湖北女舉實力不行，沒有十運會奪金任務，劉少軍卻告訴記者，如果不是查出來了，十運會她們還真能拿到金牌。
《新京報》：組織上已經(jīng)對這一事件進行了處理，你是怎么看的？
劉少軍：我承認自己錯了，接受組織上的處理。
《新京報》：從處罰來看，你的教練員生涯實際上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，你是否有點后悔？
劉少軍：也沒什么好后悔的，其實大家都一樣……只是我出了事，就臭了，我也認了。
《新京報》：你的意思是湖北女舉這回運氣不好？
劉少軍：其他省份的科技條件比我們好，有些省份還有自我檢測設備，我們湖北的科技太落后了。
《新京報》：從實力上來看，湖北女舉沒有十運會奪金任務，隊伍實力也不行，為什么還要吃藥呢？
劉少軍：說是這樣說，但如果這回沒有查出來，十運會拿一兩塊金牌沒問題。
《新京報》：那你知道是誰舉報的嗎？
劉少軍：你們還是找國家體育總局吧，他們肯定知道。
《新京報》：有人說是內(nèi)部人舉報的？
劉少軍：這讓我怎么說呢？以前我們舉重隊打麻將就有110來查，警察來了還說我們舉重隊真怪，打麻將自己人還打110，打了110他們又不能不出警。隊里就那么幾個人，猜都猜得出來。
組織要他承擔責任
從國家體育總局的通報來看，劉少軍是這一事件的始作俑者和第一責任人，除了受罰人員外，其他人似乎與此無關。在與劉少軍的聊天中卻發(fā)現(xiàn)，事情遠非這么簡單———劉少軍承認是組織要求他承擔全部責任的。
《新京報》：你認為自己在這一事件上應負什么責任？
劉少軍：在組織調(diào)查時，我已經(jīng)將所有責任都承擔了。
《新京報》：但有些人也認為你只是“替罪羊”。
劉少軍：怎么說呢。我覺得我還是屬于上一代人，我是黨員，組織上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，組織上要我都擔下來我就都擔下來，也沒想太多。
《新京報》：那你現(xiàn)在是不是有點后悔了？
劉少軍：沒辦法。其實我以前就曾說過，寧愿在門口掃地也不愿意進(舉重訓練基地)大院門，因為進去了就要做這種事。
《新京報》：但最后你還是做了？
劉少軍：……
《新京報》：大院里究竟發(fā)生了什么？
劉少軍：我現(xiàn)在不能對外面說，我現(xiàn)在還有公職，我畢竟還在這個圈子里。這件事我該說的都已經(jīng)跟組織交代了。國家體育總局、省體育局、重競技中心的3份筆錄里都有，你可以去找他們要。
《新京報》：如果你的公職沒有保住呢？
劉少軍：如果他們做得這么絕，我也會做絕的。那時候就不是你們來找我，而是我打電話找你們，把所有東西都說出來。
從采訪結(jié)束的那一刻起，記者一直處于矛盾之中，因為記者曾向劉少軍承諾不將聊天內(nèi)容予以報道。
采訪劉少軍之后的感覺是，他無疑是“替罪羊”，他不敢揭開所有的黑幕，因為保住公職的一絲希望猶存，他還想為自己的下半輩子找到一個依靠。劉少軍保住公職有可能就是用承擔所有責任的代價換來的，他下一步的安排連傳言都沒有，現(xiàn)在只能小心謹慎地等待下去。相比之下，官高一級的奚漢祥更為灑脫一些，老婆已經(jīng)出國了，在武漢市有幾處居所的他讓記者難覓蹤影，而且，他下課后的安排也已經(jīng)有了傳言。
在記者采訪過程中，從各級官員那兒聽到最多的話是“到此為止”。在他們眼里，所有責任都已經(jīng)有人承擔，這件事就是劉少軍為了謀取私利自己干的，奚漢祥知情后只是希望隱瞞，而國家體育總局一紙公文已經(jīng)將所有人都處理了，這一事件應該從公眾的眼睛中消失了。
劉少軍反復叮囑記者不要予以報道，記者的推測則是，他還是沒有勇氣講出全部真相，哪怕記者已經(jīng)在口頭上進行了承諾。但是，記者仍要在此向劉少軍說聲“對不起”，因為記者違反了當初的承諾，不為別的，只因為一紙《通告》以及隨后各媒體的采訪都沒有揭示真相的全部。
在我們的聊天結(jié)束后，劉少軍一再盯矚記者不要將聊天內(nèi)容見報，因為他擔心某些領導認為他又在搬弄是非。當?shù)弥浾哌�打算采訪奚漢祥時，劉少軍突然發(fā)話：“我和你打個賭，奚漢祥肯定會把責任都往我身上推�！痹趧⑸佘娦睦铮恢闭J為自己已經(jīng)將所有責任承擔下來了，只要能保住公職，不管承擔什么責任都行。
記者帶著劉少軍的賭局來到奚漢祥家，但在5天時間里一無所獲，因為奚漢祥基本上不回家，或者偶爾回去你也絕對逮不著他的人。
據(jù)了解，奚漢祥在湖北女舉事件發(fā)生后就被停職，也很少回湖北省體工一大隊的家，基本上都是在父母和岳父母家中居住，這兩個地方?jīng)]有其他人知道。據(jù)劉少軍介紹，奚漢祥一周內(nèi)會回來一兩次為房間開窗透氣，但他回家的時間沒有任何規(guī)律。在國家體育總局公布了處罰通告后，奚漢祥對媒體采訪早有準備，一切陌生電話不予接聽。采訪這位神秘人物，成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
記者連續(xù)5天在奚漢祥家樓下守候，而且每天的守候時間都有變化，卻一直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他的蹤影。奚漢祥似乎在與記者捉迷藏———在這5天里，記者從留下的記號判斷出，實際上他還是回了兩次家，但每次都選在記者不在場的時候。
在這5天時間里，記者與奚漢祥也有兩次通話。第一次，記者以本地媒體的身份詢問他的近況，奚漢祥表示自己在武漢，但最后以外面聲音太吵聽不清楚為由掛了。第二次，記者以外地媒體的身份要求采訪，奚漢祥馬上稱自己不在武漢，而且一段時間內(nèi)都不會回來，以此推掉了采訪要求。
與記者遇到的許多采訪對象一樣，奚漢祥在電話里也強調(diào)“這個事情都過去了，不要再炒了”。
“湖北現(xiàn)象”
奚漢祥，1973年入選湖北省舉重隊，曾獲得第4屆全運會男子舉重100公斤級亞軍。
1985年，奚漢祥任湖北省女子舉重隊主教練，執(zhí)教期間培養(yǎng)出蔡軍、彭麗萍、關虹等亞洲及世界女子舉重冠軍。他最輝煌的經(jīng)歷是在一次國內(nèi)比賽中，率領隊員包攬女舉項目全部金牌，當時被稱為“湖北現(xiàn)象。”
1987年至1997年，他連續(xù)11年獲得“國家體育運動榮譽獎章”，1995年榮獲“湖北省最佳教練員”稱號，1996年榮獲中華人民共和國4年來舉重成果榮譽獎。
5年前奚漢祥離開湖北去美國發(fā)展，那時候湖北女舉成績滑坡。2004年，奚漢祥暫時離開美國回到湖北女舉。
(來源：新京報 作者：舒非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