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11月06日 星期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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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的格局超越了張愛玲
2007年11月06日 14:34 來源:新京報(bào)

  在李安看來,大家不過都是造物主撥弄的棋子,身不由己;也不過都是戲中人,被迫扮演著命運(yùn)分配的角色,不知終場鈴聲,何時響起。正義的老吳,無情殘忍,為了保命獨(dú)自開溜,與易先生可有本質(zhì)不同?

  一句:“我和你在一起!弊屚跫阎シ帕艘紫壬R紫壬貓(bào)她的,是封鎖。命與情,哪個更重要,她選擇了情,他選擇了命。

  難怪李安第一次看《色,戒》,就說,有殺氣。

  殺氣來自我們心里。傳說有人一生吃素,最后得了重病。為了身體恢復(fù),被迫吃了些肉,身體健康后,終生郁郁,因?yàn)樽约簽榱吮C,放棄了信念?/p>

  電影《色,戒》里所有的角色,都是有信念的。王佳芝被父親拋棄,她信的是情,她為了鄺裕民進(jìn)了劇團(tuán),在劇團(tuán)體會到集體的溫暖,舞臺給了她幻覺,所以張愛玲的小說,是這樣寫的:“一次空前成功的演出,下了臺還沒下裝,自己都覺得顧盼間光艷照人。她舍不得他們走,恨不得再到那里去!薄敖裉焱砩,浴在舞臺照明的余輝里,連梁閏生都不十分討厭了。大家仿佛看出來,一個個都溜了,就剩下梁閏生。于是戲繼續(xù)演下去!

  有過表演經(jīng)驗(yàn)的人,都知道那種為了一個目標(biāo)而努力的烏托邦幻境,那幻境讓人忘卻生活本身的瑣碎和無聊,忘卻人性的殘酷和自私,在藝術(shù)的名義下,一切蒙上溫情的彩色面紗,入戲一深,便渾然無視面紗下崎嶇殘破的現(xiàn)實(shí)。

  所以《色,戒》里最悲涼的一幕,其實(shí)是在香港。易先生忽然走了,學(xué)生們收拾公寓里的東西,恍如好戲散場。只有王佳芝還穿著戲中的衣服,點(diǎn)起一根香煙,恍然回頭,卻見親愛的同學(xué)們?yōu)榱吮C鼩⑷。世界的殘酷真相,就這樣徐徐展開。不再是麥太太的王佳芝,打回原形,不過是蓬頭垢面,要排隊(duì)領(lǐng)米,寄人籬下的孤女。所以她一口答應(yīng)重新做回麥太太,那瞬間讓人想起《黑客帝國》里,有人自愿回到MATRIX。

  但其實(shí),誰又不是王佳芝?鄺裕民相信自己是正義的,因此他跟從老吳。老吳相信自己是正義的,因此他能做到老婆孩子都被易先生殺害,還能和他坐在一張桌子上談笑風(fēng)生。可是易先生,誰能肯定,他曾經(jīng)不是充滿理想和抱負(fù)?小說中,張愛玲不敢確定,他是不是曾經(jīng)愛上過王佳芝;李安卻給了肯定的答案,他讓易先生坐在王佳芝睡過的床上紅了眼圈,也讓他在小酒館里對王佳芝說:“我?guī)銇磉@里,是因?yàn)槲冶饶愀迷鯓幼鲦郊!蹦且豢蹋娪傲髀冻龅,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。在這點(diǎn)上,李安的格局,便超越了張愛玲。張的小說里,依然有怨氣,她擺脫不了男女,多少還是在計(jì)較誰占了便宜,誰吃了虧;在李安看來,大家不過都是造物主撥弄的棋子,身不由己;也不過都是戲中人,被迫扮演著命運(yùn)分配的角色,不知終場鈴聲,何時響起。正義的老吳,無情殘忍,為了保命獨(dú)自開溜,與易先生可有本質(zhì)不同?

  選擇了情與選擇了命,最終有分別嗎?國民政府首都南京市檔案館所保存成書的丁默村的審訊筆錄顯示,從1941年起,丁默村就一直和重慶政府合作,按照戴笠的指示不斷營救被捕的國民黨地下工作人員。但這又如何,1947年,他依然被以漢奸罪處死。反不如鄭蘋如,好歹落了個烈士的名號。

  李安一直說,他覺得自己就是王佳芝,其實(shí),他未必也沒覺得自己不是易先生。人生的大悲涼,可曾饒過了誰?

  □馬戎戎(北京 影評人)


編輯:張?jiān)征搿?/span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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