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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人

鄧木

「要想發(fā)瘋,你就嫁個文人!挂粋作家的前任老婆曾這樣說。這話當(dāng)然是氣話,沒聽說過文人的老婆都進(jìn)了精神病院。但文人的生活大多一塌糊涂,確也是一個事實(shí)。

文人往往喜歡政治。杜甫還是毛頭小伙子時,就立志「致君堯舜上」,要幫皇帝成一番千秋偉業(yè);李白「仰天大笑出門去,我輩豈是蓬蒿人」,明擺著也是想當(dāng)部長的心思;屈原的政治藍(lán)圖成空,竟不惜投身汨羅江;陸游到死也未能忘懷政治,還在為大宋朝的四分五裂不肯閉眼;至于辛棄疾,「把吳鉤看了,欄桿拍遍,無人會,登臨意!蛊鋵(shí)這「登臨意」還不就是盼著皇帝給他下三軍司令的委任狀?當(dāng)然也有些文人死活不肯做官,如「竹林七賢」等,但那恐怕也是看到朝廷腐敗,怕當(dāng)不好砸了自己的招牌,不能說明他們不關(guān)心政治。

盡管文人們喜歡政治,但政治卻好像不太喜歡文人,這其實(shí)也是一種必然。文人天生都是罵娘的好手,讓他們閉嘴簡直無異于自殺。不翹尾巴也不可能,唐玄宗剛給了李白一點(diǎn)好臉色,李白就輕狂得不得了,又是讓皇帝的大舅子磨墨,又是讓大內(nèi)總管給他脫鞋,就差沒讓皇帝的老婆給他撓癢癢!

文人都是性情中人,這也是搞政治的大忌。陶淵明無非在領(lǐng)導(dǎo)視察時受了點(diǎn)難堪,就拍桌子辭了官,瀟灑固然瀟灑,卻不是當(dāng)官的城府。一位大學(xué)教師在校禮堂舉辦個人作品朗誦會,被學(xué)生踩壞許多桌椅,學(xué)校令其賠償,他竟然抱著一只募捐箱滿院子亂轉(zhuǎn)!這種人若讓他控制核武器按鈕,天知道他會干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兒來!

不會弄官也就罷了,文人連弄錢也不會。巴爾扎克在《人間喜劇》中編了那么多發(fā)財?shù)墓适,可他自己家卻窮得連老鼠見了都嘆氣。杜甫餓死了自己的小兒子,曹雪芹喝口酒都得四處舉債。大文豪尚且如此,那些三流作家的窘迫就可想而知。落魄文人惟一的糊口手段大概就是賣文、賣字、賣畫,但自古以來文章就不如春藥值錢。晉代左思寫了一篇《三都賦》,使得「洛陽紙貴」,但狠賺了一把的是紙販子,左思先生估計(jì)也沒吃上回扣;司馬相如的那篇《長門賦》倒賣了個好價錢,皇帝老兒賞了「黃金百斤」,但那恐怕是難再刷新的紀(jì)錄!肝钠鸢舜ァ沟捻n愈為死人作傳,稿費(fèi)也僅黃金數(shù)斤,還落了個「拍死人馬屁」的惡名。明代祝枝山倒是有點(diǎn)市場意識,給富人寫文章,明碼標(biāo)價一個字大錢一文,而且要每寫完一個字就得馬上往碗里放一個錢,決不賒賬,可惜的是,他邊寫字邊看錢,一看錢差不多夠喝酒了,便死活不再寫下去,抱著碗就奪路而逃!

盡管文人們「袋里無錢,心頭多恨」,但還是有人眼紅文人「連標(biāo)點(diǎn)符號都能賣錢」。某縣辦雜志,主編向縣長申請撥款支付拖欠作者的稿費(fèi),縣長大為驚訝:「他們寫東西是為了出名,不跟他們收錢也就是了,還給他們稿費(fèi)?」此語傳出,靠賣文為生的人們嚇出了一身冷汗!

文人們沒錢,便免不了經(jīng)常讓老婆打出門去,所以文人們都怕老婆;文人們明白「秀才遇見兵,有理說不清」的道理,所以他們從來不敢跟人動刀子;他們打官司也只敢跟同行打,叫做「筆墨官司」。

「百無一用是書生」,古人說的沒錯,文人們確實(shí)成不了大事。但你若以為文人們因此就活得苦不拉嘰,那你就大錯特錯了--

如果連自己哄自己高興都不會,那文人還叫文人嗎?

(摘自《雜文選刊》2000年第1期)

最近更新日期:2000年05月25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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