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11月14日,著名物理學家、諾貝爾獎得主楊振寧應邀參觀考察中國科技大學,并于當天下午在中國科技大學東區(qū)禮堂作《1957年宇稱不守恒在物理界所引起的震蕩》的演講。圖為已年過八旬的楊振寧先生為科大學子作報告。 中新社發(fā) 張婭子 攝
朝鮮戰(zhàn)爭爆發(fā)之后,中國和美國的關系陷入高度緊張,敵對的情緒讓不少身在美國的華人,迫不得已和家人斷絕了關系。然而楊振寧對家人卻表現(xiàn)了不同的態(tài)度。
楊振寧:我的態(tài)度是覺得,我跟我父母兄弟姊妹通消息天經(jīng)地義。我不怕人來找麻煩。所以我一直是通消息的。有時候打電話,你可以想象得到在五十年代打電話,第一電話不像現(xiàn)在這么聽得清楚。第二兩方面都緊張,所以我記得有時候過年的時候打電話,打了五分鐘,講來講去其實就是說你聽見沒有,你聽見沒有。老是講這個,其實并沒有多少的。兩邊的情緒其實也都挺緊張的,一方面又很緊張一方面又聽不清楚。所以其實講完了以后覺得沒講什么話。
這樣的電話聯(lián)系遠遠解決不了對家人的思念之苦。尤其是楊振寧知道父親生病住進了醫(yī)院,更是思之心切。1957年,就在楊振寧獲得諾貝爾獎前期,父子二人終于在日內(nèi)瓦得以見面。
陳曉楠:那當時對您來講,父親第一次和您見面的時候,那已經(jīng)是離您等于是離開國家離開中國,已經(jīng)有很多年的時間了,當時你們兩個父子兩個人在日內(nèi)瓦見第一面是什么樣子的?
楊振寧:剛見面的時候就我剛才講的是非常沖動。我父親的表情也可以說是非常非常復雜的心理狀態(tài)。都表現(xiàn)在他的臉上。那么然后幾天呢,就是大家都神情很緊張,因為要講許多親戚朋友的事情。然后漸漸的才平息下來。
這張珍貴的合影就是1957年在日內(nèi)瓦見面時拍下的。這是楊振寧赴美十二年后第一次見到父親,也是父親第一次看到兒媳和孫子。父親臨別時寫了兩句話送給楊振寧:每飯勿忘親愛永,有生應感國恩宏。這句話在日后成了楊振寧一生的激勵。
后來的幾年中,楊振寧又有機會與母親和兄弟姐妹們會面。他了解到,其實父親從第一次見面,就有一個欲言又止的想法。
楊振寧:我父親出國這件事情呢,是我父親是通過統(tǒng)戰(zhàn)部接洽的。……
父親當然希望楊振寧能夠回去報效祖國。可是當時的中國正處在大躍進、大煉鋼鐵、人民公社化的高潮中,在這種情況下,讓楊振寧放棄他已經(jīng)很有成績的學術研究,父親又實在是難以啟齒。
楊振寧:我父親自己是一個沖突,我媽媽就比較很清楚,她說不要回來,我自己呢,當然是也有這個沖突。
除了不愉快的討論,父母所描述出來的中國,與楊振寧在美國看到的報道也是大相徑庭。
陳曉楠:當時在美國的時候,您知道在中國的這片土地上所發(fā)生的那些變化,自己的家庭所發(fā)生的那些變化嗎?
楊振寧:有一天晚上我父親就跟我介紹中國怎么樣,他說中國現(xiàn)在怎么好,怎么好。他說從前中國一根針都不會做,這是事實。他說現(xiàn)在不但是針可以做,可以做橋可以做飛機。
陳曉楠:1962年,楊振寧在日內(nèi)瓦再次和父母以及弟弟楊振平見面。沒想到,弟弟一出機場就遭遇了檢查。不但所帶的箱子要檢查,甚至還要脫掉全身的衣服。而1964年他們一家人在香港見面的時候,隔壁住的也是以保護他們?yōu)槔碛傻木臁钫駥幉聹y這些都和他當年的核物理研究方向有關系。不過即使是這樣,楊振寧并沒有放棄每一次和家人團聚了解中國的機會。直到1971年,中美兩國的關系出現(xiàn)了解凍的跡象,楊振寧趕緊打了一個報告聯(lián)系回國探親的事。生怕晚了一步,時局又會變了。
楊振寧:中國大使館給我的簽證不是在美國的護照上,因為中國不承認美國,美國不承認中國,所以它另外有張紙,一張白紙。上頭貼了我的相片。然后說是這個人的,允許回國。也沒說這個人是誰,當然講了名字。沒有說我是什么國的公民,就說是準許這個人到中國探親訪問。什么時候進中國,什么時候離開。
就是這小小的一紙簽證,載著楊振寧回到他闊別了二十六年的祖國,回到了這片與他的生命有著緊密聯(lián)系不可分割的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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